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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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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

許是有了陸尚之前的提醒, 對於他這回榜上有名,姜婉寧等人全不意外。

但不意外並不代表不高興,哪怕他只是將將綴在百名之內, 但多日的付出有了回報,全家人都是興奮的。

報喜的衙吏都有專門的標志, 他又是從塘鎮一路問過來的,中途經過了四五個村子, 以至陸尚中舉的消息傳了一路,陸家人才知道沒多久,就發現有相熟的人找了過來。

彼時姜婉寧才送走衙吏, 她們沒想到會在山間農場住這麽久, 就沒準備紅封, 只能用顏色相仿的錢袋包了銀子, 沈甸甸一只, 叫衙吏樂得合不攏嘴。

而不等他們重返山上, 就見陸啟拉了一大車人, 離得老遠就好:“陸哥,陸哥別走——”

陸尚轉身望去,還以為又是物流隊出了什麽事, 他旁邊的人也跟著斂了神色。

直到那一車的人到了跟前, 陸啟第一個跳下車:“恭喜陸哥高中!陸哥往後就是舉人老爺啦!陸哥可是咱陸家村出的第一個舉人, 陸哥威武!”

在他之後,其餘人也連連道了喜。

詹順安他們護送姜家二老回來後,只歇了兩個月就跟了長途物流,這回來沒兩天, 今天才準備給陸尚匯賬呢,誰知就聽了這麽大一個好消息。

隨後他們又見陸啟要第一時間過來道喜, 索性也跟了過來。

一輛板車上坐了二三十人,便是一人兩句話,全都說一遍也費了不少時間。

陸尚被他們恭維得臉紅,本想打斷的,可餘光不經意瞧見了姜婉寧等人的表情,三人每人面上都帶笑,陸奶奶和姜母更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。

便是姜婉寧註意到他的視線後,也回了他笑容,眼底的笑意是難得深刻的。

陸尚:“……”算了,媳婦兒愛聽,那就叫他們說吧。

等這麽一圈人全說完了,陸尚大手一揮:“走!全都來山上,我叫人宰兩只羊,晌午就給烤了,家離得近的就回家把家人都接來,大家一起高興!”

“好誒!”周圍一片起哄聲,眾人也不扭捏,估摸著趕得及的,就又跳回了車上,趕著回家把婆娘孩子都接來。

有些離家遠的,又或者像詹順安這般至今沒成親的,就跟著陸尚他們一起上了山,又去山陰那面幫著捉羊宰羊,半人高的烤架被支起來,底下的火燒得極望。

陸尚跟他們打了一聲招呼,就陪姜婉寧他們到山頂去了。

姜婉寧說:“報喜的衙吏這走了一路,想必知曉夫君高中的人不少,後面還不定有多少人前來拜訪,夫君畢竟常在塘鎮走動,不如一齊辦場宴吧。”

陸尚點頭:“阿寧看怎麽安排好?”

“擺流水席吧,塘鎮和周邊幾個村子都擺一場,收禮就算了,只當跟百姓們熱鬧熱鬧。”

姜母和陸奶奶也表示了讚同,陸尚便不多言了。

“那成,晚點我就準備,流水席的東西也好準備,光這山間農場的菜肉就夠了,我再叫陸啟他們去葛家村買些魚,幾場宴應是挺好準備的。”

姜婉寧沒忘了更重要的事:“那流水宴後,夫君是如何打算的呢?”

“什麽?”陸尚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
姜婉寧笑問:“可是還要在塘鎮為生意操勞?我記著春闈就在明年四月呢。”

陸尚一拍腦袋,討好地勾了勾她的手指:“沒忘沒忘,阿寧便是不提我也知道輕重,等流水席擺完了咱就回家,我這兩天把雜七雜八地都排好,保證後面一心念書!”

“也就最後半年多了,夫君你努努力,春闈過了也就差不多結束了,後面無論是繼續向上考,還是回來松溪郡忙生意,與其一直記掛著兩件事,還不如一次性把事做完,也好專心下一項嘛,畢竟你這都辛苦多半年了,一鼓作氣,往後不就輕松了?”

陸尚忙不疊點頭:“對對對,我也是這麽想的!”

姜婉寧擡頭打量著他的神色,見他確是出於真心,而非顧及他們想法,這才松了口氣。

幾人在竹屋裏坐了一會,想著陸尚才是主位,光叫前來道喜的人操持不好,就一起過去,陸尚和姜婉寧去前山摘了些新鮮蔬菜,姜母和陸奶奶則幫忙給烤羊撒香料。

除了從其他地方來的這些人,陸尚把山上招呼禽畜莊稼的長工也全喊了來,再加上一部分人接來的家眷,零零總總小百十號人,兩頭烤羊也只是將將夠。

好在姜婉寧和陸尚還準備了其他菜,又有那麽多婦人幫忙,總不會餓了誰。

其中由姜婉寧和陸尚做得那鍋大燴菜最受歡迎,先不論其中肉多肉少,就是味道也極出眾,才一上桌就被眾人爭搶一空,最後連盆底的湯汁都沒剩下。

姜母和陸奶奶躲在一邊吃羊肉,姜母奇道:“我只知婉婉廚藝不錯,卻不想陸尚也不賴,他竟還有這般本事呢!”

陸奶奶笑呵呵答道:“親家母是不知道,早些年家裏還沒這麽多人伺候的時候,家裏的飯一半都是尚兒煮的呢!我聽婉寧跟我講,當初他起家的第一筆生意,就是靠送鹵方得到的。”

“親家母可知觀鶴樓?那酒樓裏的全魚宴,可就是尚兒想的,等回去了我帶你和親家公去嘗嘗,滋味可美了呢!”

聽聞此言,姜母對陸尚的印象又是大大改觀了一回。

山上的眾人有說有笑,直至半下午才結束,找陸尚有事相商的就去山頂小屋,沒什麽事的就可以帶著家眷回去了,順便給鄉裏鄉親說一聲,三日後陸老板辦流水宴!

山頂上,詹順安將上趟走貨的賬目給了陸尚一份。

他這些年在各地奔波,並沒能有機會學認字,但他們長途物流隊裏也配了一個小管事,正是巷子學堂出去的,走貨途中也教了他們一些,這般識上幾個大字,也省得跟人做生意時被蒙騙了去。

陸氏物流中,要說能叫陸尚絕對放心的,一個陸啟,另一個就是詹順安。

詹順安已被提拔做了三管事,與陸啟一人主短途一人主長途,說不上誰地位更高一點。

按著物流隊以往的慣例,長途運送後都是可以要求歇假的,只詹順安一直沒有歇過,這回他來,陸尚也沒做多想。

誰知等兩人核對完了賬目,詹順安撓了撓腦袋,慢吞吞說道:“老板,還有一個事……”

“怎麽?詹大哥你有話直說。”

詹順安道:“我看了後面的單子,最近的一單也在兩個月後,所以我就想著歇一個月假,不知老板這邊方不方便。”

“休假?當然沒問題啊。”陸尚說,“長途物流後本就有三到五日假期的,詹大哥你這麽多年少有休假的時候,便是把之前的假期給補上,也不止一個月了,再說之前你帶隊去北地,說好回來好好歇一陣子的,這不也沒能叫你歇成。”

陸尚雖好奇他怎改了主意,卻也沒有多問。

哪知詹順安主動說:“還有就是,下月初八,我就要成親了,老板要是有時間,不妨帶姜夫子一起來喝杯喜酒。”

“詹大哥是要成親了!”陸尚這才驚訝,“我竟沒聽你提過,是哪家的姑娘啊?所以這次休假就是為了成婚嗎?”

“是跟我一個村子的,不是誰家的姑娘,就是一個寡居的婦人,我這個年歲肯定也不想娶姑娘了,阿金她性子好,這些年對我又多有照顧,去年她的婆婆也過了世,她膝下又沒個孩子,家裏獨她一人,我怕她被人欺負了,一時沒忍住,就跟她提了成親。”

說這話時,詹順安是有些忐忑的,他雖不在意阿金的出身,卻也怕陸尚不看好。

陸尚只是點頭:“只要是心意合得來的,跟誰成親都一樣,不過詹大哥既是要成親了,總不好剛成婚就遠走,這樣我做主,詹大哥先休兩個月吧,跟嫂子感情穩一點了再出遠門。”

“還有啊,詹大哥以後也是有家室的人了,可不能跟以前一樣,一年到頭都不著家,就算你不介意,我怕嫂子要找我訴苦來了。”

聽了陸尚的挪逾,詹順安不禁老臉一紅,趕緊提了告辭。

等把後面兩人也招待完了,陸尚轉去尋姜婉寧,又跟她把詹順安將成婚的事說了一遍,夫妻倆一致同意,必要準備一份厚禮才行。

這麽些年來,對方可不光對物流隊做出的巨大貢獻,便是姜家能得以團聚,也少不了他的出力,於情於理,他們也該送上真摯的祝福的。

姜婉寧說:“下月初八,到時候我們千萬要回來。”

“好。”

因著陸尚和姜婉寧趕著回府城,準備流水席的時間就緊迫了些,好在他們也沒想邀請太多人,就各村的百姓和鎮上的鄰裏,誰趕上也就算誰了。

雖說是流水席,但席上的菜色一點也不差,大盆的雞鴨魚肉備著,每桌還放了半只烤羊,就是素菜也都是用的最新鮮的,哪怕都是大鍋菜,味道上也不差多少。

雖然準備的時間只有三天,但該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,便是陸家村也沒落下,陸尚到村裏匆匆露了一面,在已長高長壯的光宗耀祖兄弟倆肩上錘了兩下,難得指點一句:“陸顯不也在鎮上,你們以後要是得了閑,不如也多去鎮上走走。”

“無名巷的學堂還留著,隔三差五會有人過去講課,都是你嫂嫂親手帶出來的,或許教不料你們多少知識,但簡單識個字算個數還是沒問題的。”

“你們要是能學的差不多了,再過兩年你們也能去物流隊做工,要是誰有更大的本事,就說想要考科舉,那就等認全了字來府城找我,我給你們找夫子。”

陸尚在陸家村待得時間還是太短,對陸家眾人實在難有歸屬感。

便是陸光宗陸耀祖兩兄弟,在他心裏也沒多少好印象,最多就是教訓了還能改,不至於太差勁,這才叫他願意多說兩句。

但點到為止,剩餘的他就不管了。

閑話間又說到了陸家的兩姐妹,姐妹兩個相繼都說了人家,因著陸尚的名聲在,又有她們親大哥在鎮上做活,相看的都是老實人家,一個就在陸家村,一個在相隔不遠的鄰村村裏,姐妹倆嫁過去幾年也沒受什麽委屈,婆家還算敬重。

知道陸曉曉和陸秋過得也還算不賴,陸尚的最後一點心事也了了。

他作為辦宴的主家,所有擺了流水席的地方都去了一趟,給鄉親們敬一盞酒,再說上兩句感謝的話,緊跟著就要趕下一家,而塘鎮則放到了最後。

這麽一圈轉下來,等陸尚回塘鎮時,已是下午時候了。

還好流水席上的菜肴隨缺隨補,來多少人吃都成,只是不許往家裏帶,這都是約定俗成的規矩,很少會有厚臉皮的人去破壞。

如此,等陸尚回來的時候,無名巷裏還是人頭挨挨擠擠。

姜婉寧就在巷子口待客,遠遠看他回來,跟客人招呼一聲,轉而迎了上去。

陸尚聽她簡略講了一遍才知道,原來今日參加流水席的不光當地百姓,還有許多府城聽到消息趕來的人。

這些人不光人來了,還帶了許多賀禮,包括鎮上的一些百姓也是,多多少少都提了東西來的,無奈姜婉寧堅持不受,聽話的那就自己帶回去,不聽話的就叫她差人給送回家。

他們本是好心,哪裏還有叫主人家在費心思送東西回去的道理。

姜婉寧連著說了好幾遍:“這些年我與夫君也受了大家許多照顧,如今夫君中舉,只是想與諸位分享喜悅,一早就說不收任何禮的,夫君不在,我亦不敢違了他的意思,還請大家行行好,將東西都帶回去吧,人來了就是最好的賀禮了!”

經她再三勸說,鄰裏才算作罷,府城來的那些人也把東西搬回馬車。

姜婉寧又說:“再有一事,便是今秋恩科,私塾參試的十八人裏足有十四人上榜,亮亮更是拔了頭籌,爹怕他一人在府城不便,便請曲叔出面,把他接去郡守府了。”

至於剩下未能上榜的四人,他們都是第一次上場,在無名私塾念書的時間也不長,落榜也在意料之中,只言下次繼續努力便是。

“不過經過這次恩科,私塾的事是瞞不住了,這幾年無名私塾的風頭太盛,一次兩次上榜的人多還好,可就單這兩次鄉試,中舉的人都不在少數,難免出了名。”

“爹送了信兒過來,只說曲叔也有些壓不住了,等回去了怕要有許多人來打探,叫我提早做好準備,我還要再想想對策。”

陸尚不曾想到還有這事,聞言也是心頭一跳。

他下意識握住了姜婉寧的手,沈默片刻道:“沒事,我會陪著你的。”

無名巷子不大,來參加流水席的人卻不少,兩人並沒能說太久,就分開去招待客人了。

陸尚瞧見了幾個跟物流隊多有合作的老板,轉身過去打招呼,離近了卻聽到郭老爺說:“……快別提了,我就是想修兩座新房子,誰能想到會成這樣呢!”

“郭老爺可是遇上事兒了?”陸尚走近後,開口問道。

郭老爺便是當初在書肆裏買了姜婉寧許多字帖的人,他家孩子在無名私塾待了有兩三年了,與陸尚同時參加了鄉試,也是榜上有名的一位,雖名次比陸尚還靠後,若非今秋恩科,多半還是會落榜,但郭老爺要求不高,管他什麽機緣,能中就行!

這不,他家兒子才中了舉人,他就操持著給他蓋兩座新宅子,好給兒子說親呢!

誰知他找的蓋房隊出了大紕漏,兩間宅子蓋的本就一般,質量上還出了問題,才蓋了不到三分之一,最底下的那層就有坍塌的趨勢,氣得郭老爺直接將他們告上了衙門。

塘鎮如今的縣令乃是今春剛調來的,三十多歲,才入官場,正是看不得一點黑的時候。

那包攬了宅子的蓋房隊受了處罰,可郭老爺的新宅還是壞了,他心裏有氣,今日參加陸尚的流水宴,見了相熟的生意夥伴,便忍不住多說了兩句。

郭老爺聽到陸尚的問詢,倒沒說什麽喪氣話,只是把來龍去脈粗略講了一遍,又說:“這等歡喜日子,不小心臟了陸老板耳朵,還請陸老板勿怪!”

陸尚擺擺手表示並不在意,心念一動:“那郭老爺可找到新的蓋房隊了?”

“還沒呢,這不才處理完上一批,我還沒騰出手來。”

陸尚也不想亂攬活兒的,可這樣送上門的生意,他實在很難不動心,他輕咳兩聲,下意識去找了找姜婉寧的身影,見她離這邊尚遠,到底還是說:“那我倒是知道一點蓋房的樣子,一直想組個建築隊來著,不知郭老爺可有意一試?”

不光郭老爺,旁邊幾人也是驚訝地瞪大眼睛:“陸老板這不光忙著念書考科舉,手下有物流隊不夠,這還想發展發展給人蓋房搭屋的事?”

陸尚哂笑兩聲,又瞧了一眼姜婉寧的位置。

他壓低聲音說:“不瞞諸位,我在平山村有一山頭,山頂新蓋了一間竹屋,其樣式便是出自我手,我這不見官了鎮上和府城的房屋樣式,總想尋摸出點新花樣來嘛。”

“我那建築隊除了給我搭過一次竹屋,至今沒接過別的活兒,要真想宣傳也不是不行,這不我這兩年答應了夫人專心念書,總不好再尋些多餘的生意,一直耽擱了下去。”

陸尚原本是打算,等春闈過了,再跟姜婉寧說山頂竹屋的事。

誰成想郭老爺家的新宅出了問題,還直生生懟到了他眼前叫他心裏癢癢的,實在想把才搭過一次屋的建築隊給送出來。

他那建築隊其實也沒多少人,都是在各個村子裏找的莊稼漢,只練了三五個月,粗略學了點蓋房搭屋的技巧,真正的核心還是在陸尚給出的房屋圖紙上。

當然,這些圖紙也並非他憑空想象,而是仿照了他原來那個時代的樣式,一兩層的小別墅,或許不比大宅院寬敞,但勝在精致。

這種房子想推銷給村裏的百姓自是不可能的,也就只能給有錢的老爺們介紹介紹。

若是日後建築隊真能辦起來,他還可以往磚瓦房改進,就像現在村裏的房屋遇到雨雪天多有不便,他還可以改善屋檐等形狀,以達到避水落雪的目的。

這些還只是他的一個粗略設想,並未與任何人提及。

郭老爺尚且猶豫著,誰料陸尚又說:“不如這樣,我叫我那建築隊來,這次免費給郭老爺做工,要是蓋的好了,您就幫我宣傳宣傳,要是覺得不成了,我再叫他們給您扒了,損失多少我賠給您,如何?”

“哎呀哪有叫陸老板出錢的道理!”郭老爺一咬牙,只當是與他結個善緣,“咱就按著正常的工錢來算,材料等也都是我出,我相信陸老板的為人,定是不會出岔子的!”

“好好好!”陸尚高興道,“那我手裏有幾張新式房屋的圖紙,等過兩天我回了府城,差人給您送過來,你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,還有平山村的山頂竹屋,您也可以去參觀參觀,要是都不喜歡的話也無妨,咱就按著常規宅院給你蓋。”

郭老爺應下,又跟陸尚道了謝。

其餘人對陸尚口中的新式房屋感到好奇,可他們家裏並沒有蓋新房的打算,不好直接問,便想著等郭老爺家中蓋好了,他們再去參觀一二。

郭老爺其實還想細問兩句,可陸尚轉頭就見姜婉寧正往這邊走來,他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,又暗中指了指姜婉寧:“那就先這樣,諸位吃好喝好,我先去了。”

“好好好,再次恭喜陸老板高中啊!”

幾人家中都有子弟在無名私塾念書,對於陸尚怕媳婦兒的表現也不怎麽在意,只發出善意的哄笑,目送他三兩步跑去姜夫子身邊,不知說了什麽,惹得姜夫人輕笑不已。

這場流水席是要持續一整日的,陸尚雇了人幫忙收拾,但等客人們都散去,天色也不早了,他和姜婉寧商量後決定,直接留在無名巷住一晚。

陸尚本想與陸奶奶同住,叫姜婉寧陪著姜母,但剛一提出,就遭了姜母的反對。

姜母說:“我與陸家奶奶一起睡就是了,哪有打擾你們小兩口的道理,去吧去吧,這邊沒你們事了,大家都忙了一天,明日又想回府城,還是早早歇下的好。”

隨後,她也不等陸尚和姜婉寧反對,攙著陸奶奶的手,隨她一起回了房。

倒是陸顯夫妻還站在院裏,見狀頗有些手足無措,陸顯甚至說:“要不我們出去住一晚吧,也好把房間空出來。”

陸尚瞥了他一眼,有點看不上他遇事躊躇不覺的樣子,可一想到今晚才下的決定,只能強迫自己別多想,只是說:“不用,你屋裏也有妻女,來回換也太麻煩了。”

“現在都安排好了,就這樣吧,陸顯你先等等,我一會兒有點事要跟你說。”

“啊……好好,好的。”陸顯忙應道。

陸尚先是陪姜婉寧回了房,給她打來熱水泡了腳,又伺候她梳洗完畢,見她收拾得差不多了,才出去找陸顯說話。

陸顯不知他來意,被招呼了兩聲才肯坐下:“大哥找我什麽事?”

陸尚開門見山道:“兩件事,一個是物流隊,雖說你也升了小管事,但說實話,這兩年你做的也只算中規中矩,保持在這個位子都算勉強,再往上生是很難了。”

此話一出,陸顯頓時寒白了臉:“大、大哥,我——”

“你先別急,聽我跟你說第二件事。”陸尚道,“你可能不知道,我手下新組了一只建築隊,因之前沒有接工,就一直沒找管事,今天我跟郭老爺說了這事,準備叫建築隊去他家蓋兩間新房,這建築隊也該管起來了。”

“你性靦腆,本就不適合物流隊這種多與人打交道的事,所以我就想著,不如叫你去建築隊做工,建築隊的工人都是村裏的莊稼漢,有一把子力氣,也都是好相與的,你與他們相處起來想必也會簡單許多。”

“你是以管事的身份去的,工錢也跟現在相當,但除了這份工錢以外,你也可以跟工人們一起蓋房搭屋,拿第二份錢,這份工錢跟你所熟知的磚瓦匠差不多,也算額外收入了,就是可能會累一些,你覺得呢?”

陸顯張了張口,好像是想說什麽。

陸尚沒有催促,給了他足夠的時間思考:“你好好想想,因著我明日就要回府城了,今晚要得到你的答覆,不願意也沒關系,你就繼續在物流隊做著,我再去找旁人。”

“其實建築隊的活兒最是簡單,要求不高,找管事也好找,我就是念著你家裏還有明暇在,反正能多賺一點算一點吧。”

陸顯擺弄著他的衣角,半天才說:“好……大哥,我幹。”

陸尚觀察著他的神色:“並非強求你,還是要看你的意願的。”

陸顯扯出一個笑容:“我不強求的,我知道大哥是為了我家好,我會抓住機會多賺錢的,謝謝大哥念著我,這時間也不早了,大哥還是早些去休息,等什麽時候用著我了,只管只會我一聲,我馬上就過來。”

“那行。”陸尚站了起來,“這事就先這麽定下了,趕明兒你去物流隊做一下交接,建築隊的事應不會拖太久,最晚下月月中就會定下來,倒是我抽空來一趟跟你細說。”

“好,我曉得了。”

陸尚回到屋裏,在門口擦了擦手和臉,又換了一身新寢衣,熄滅拉住後摸到床上。

姜婉寧累了一天,已是昏昏欲睡,但她在感受到身邊熟悉的氣息後,還是往陸尚身邊拱了拱,直至把自己半個身子都塞進他懷裏才停。

陸尚忍俊不禁,輕輕親了親她的耳尖,空著的那只手也不老實,從她肩膀摸到腰腹,力道不輕不重,但對於將睡的人來講,仍是惱人的。

姜婉寧沒力氣打他,就低聲嘟囔了一句。

陸尚聽得不真切,又去摸她的肚子,嘴上咦了一聲:“阿寧最近是不是胖了呀?”他不信邪地往旁邊摸了摸,果然摸到了她腰腹上的一小圈軟肉。

姜婉寧迷迷糊糊的,也沒聽懂她在問什麽,輕聲哼了一聲,覆將腦袋埋進他胸前。

見狀,陸尚總算良心發現,不再繼續打擾,他悶聲笑了兩下,一把攬住小妻子,也隨之合上了眼睛。

殊不知,就在相隔不遠的另一間臥房裏,陸顯夫妻倆久久未能入睡。

陸顯仰面躺著,情緒很是低落,他從進門把建築隊的事說完,就始終一言不發。

馬氏一開始還是錯愕,到後面就是難受了:“大哥怎能這樣,你就算做的不好,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,憑何一下子把你辭退了!”

“那建築隊他說得好聽,可說白了不就是泥瓦匠,專門給人蓋屋子的,如何比得上物流隊的管事體面……還說什麽為了咱家好,為了多攢些錢,你瞧瞧他說得這話!”

“他陸尚多有錢啊,不光有物流隊的收入,如今考上了舉人,更有官府的月俸,他要是真有心忙咱們一把,早該給明暇把病給看了,何至於拖了這麽多年,全靠你一人操累!他也就是說得冠冕堂皇,說白了不還是騙你給他賣力……”

“還有你!你也是傻,他都說了願不願意都聽你,那你就直接辭了唄,他都不為你著想,你何必還要顧著他的面子,這下可好,以後丟了物流隊的管事,咱家又成了泥腿子了……”

馬氏的碎碎念聽得陸顯腦瓜子嗡嗡的,可從始至終,他未有一言反駁。

……

轉日大早,陸尚早早起來,去巷子口買了早點,待姜婉寧等人起來後,抓緊時間吃了早膳,準備吃好就回府城了。

他在巷口只買了包子和白粥,因著家裏人多,他便買了足足十屜,有肉有素,足夠他們這七八口人吃了。

陸明暇眼睛還是老樣子,早上起時還鬧過一次,後來被姜婉寧抱去了身邊,這才算安靜下來,她話極少,往往姜婉寧說十句,她才會應上一聲,瞧著並不像親人的樣子,偏生就是要趴在姜婉寧膝頭,稚嫩的小臉緊緊貼著她的小腹。

姜婉寧也不嫌麻煩,自己吃著素包,還時不時給她餵上兩口,順便哄她多說兩句話,省得整日悶在家裏,連與人說話都不習慣了。

只是她來無名巷的次數實在太少,一年到頭也來不了一回,便是現在哄她說話了,等她一走,輪到馬氏帶孩子,多半還是原狀。

她原想勸馬氏兩句,偏對方一直躲在廚房裏,直至他們離開也沒露面,她準備好的勸慰也只好作罷,只臨走前憐惜地撫了撫孩子的頭,掩去眼底的一抹疼惜。

馬車照例等在巷子口,無名巷的鄰居們都知道他們今日要走,好幾家都等在了家門前,一定要與他們打聲招呼才行。

姜婉寧還看見了好幾個之前在學堂裏念書的孩子,其中有兩個說了親事,把媳婦兒也叫出來了,她手裏沒準備東西,索性一家塞了一兩銀子:“沒能喝上你們的喜酒,那便祝你們白頭攜老,恩愛不疑吧。”

“夫子這——”兩家人抓著銀子頗是窘迫,又見姜婉寧不肯收回去,只好接下,又說:“謝謝夫子,也祝夫子和老板越來越好!”

“謝謝你們。”姜婉寧笑道。

從陸家到巷子口,這一路光是打招呼就用了小半個時辰,等好不容易上了馬車,姜母捂著嘴感嘆:“婉婉好生受歡迎誒……”

姜婉寧被打趣了也不害羞,點了點頭:“那可不。”

又是引起一車哄笑。

馬車將出塘鎮時,陸尚多問了一句:“可還要下車走走?我瞧你今早吃得比平常都多,後面還要趕半天路,你小心積食。”

姜婉寧想了想,卻是搖頭:“我沒覺得吃撐,胃裏也還好,應是不用的。”

“那好,路上若是哪裏不舒服了,千萬記得說。”陸尚不放心地又叮囑一句。

好在一路順遂,到了半下午的時候,馬車順利進入府城,又一路奔著陸府而去。

姜婉寧睡了半路,下車時精神奕奕,反是陸尚被她枕了許久,半個身子都麻了,在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能動。

幾人進了家門,一問看家的下人才曉得,原來姜父還沒回來,郡守大人倒是中途遣了人來,一問家裏人都不在,很快也離去了。

姜母美目一橫:“我看你爹他是想長住在郡守府上了!”

姜婉寧忍笑,還要勸慰:“娘親別生氣,爹他肯定是有正事要忙,正好亮亮他們也在郡守府上,趕明兒我過去接他們,也問問爹什麽時候回來。”

哪料姜母並不領情:“不許問!我倒要看看他想住到什麽時候。”

“好好好,不問不問,我跟您一起看爹他什麽時候回來……”姜婉寧就全哄著姜母說,一轉頭,果然瞧見陸尚掩面偷笑,肩頭上下聳動不已。

從塘鎮到府城這一路辛苦,幾人到廳裏稍微吃了點東西,也就各自回房休息了。

陸尚的生意多半都在塘鎮,府城雖也有,但底下管事就能打理清楚,他既是回來了,當務之急還是養好精神,等稍微歇上兩日,就該為日後的春闈做準備了。

他陪姜婉寧回房後,約定好等明日下午再去郡守府拜會,眼下則是先褪衣稍休,也不拘什麽時候醒來,總歸也是不趕時間的。

就是姜婉寧睡了半路,現在沒什麽睡意。

她靠在陸尚肩頭,細細說道:“這兩日我想了下私塾的事,也稍微琢磨出點苗頭來。”

陸尚強打精神,問:“阿寧打算如何?”

“夫君可記得,私塾裏是有一些女學生的。”姜婉寧說,“其實我最開始辦學堂,只是為了給無名巷的孩子們啟蒙,意外接觸了項敏,才動了給女子傳授的念頭。”

“先說項敏,她跟了我好多年,學問如何暫且不提,光是她手裏的裁縫鋪和寫信攤子,就已遠超許多男子了,我看她便覺得,我收女學生的目的是達到了。”

“後來開了私塾,私塾裏的學生也越來越多了起來,雖也招了許多女學生,但我總覺得,上課的內容有些偏頗了,只因這幾年給學生們上課,都是緊著四書五經來講的,便是為了男子的科考,反忽略了其他女學生的想法。”

“或許她們並無介意,但說到底她們不能參加科考,學了這些東西有多少用處,也很難有個定論,我甚至沒有問過她們,來私塾到底是為了什麽?是想通些情理,日後好與夫君琴瑟和鳴,還是欲習得一身本事,將來能憑自己立足……”

陸尚細細撫著她的手指,問道:“那阿寧是想?”

“我想將私塾裏的男學和女學給分開了。”姜婉寧道,“能教書育人的夫子從不在少數,可願意教女子立足的卻寥寥無幾。”

“我知私塾裏的學生和其家人都是信任我,才肯來一無名私塾念書,他們既是為科舉而來,我也當全了他們的心願,所以我想著,私塾裏可以招些新先生了。”

“以後便由這些由我和爹考核過的先生給他們授課,我主管女學那邊,但也不是全然不管男學,就是逐步減少我去男學的頻率,夫君覺得,這般可行?”

陸尚問:“阿寧可是決定了?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“那我也覺得成,阿寧想得很周全,已是在為大部分人考慮了,私塾這些年教出這麽多學生來,本就容易招人嫉恨,你的一番新安排,也算是保全了大家了。”

“你知道的,無論你想怎麽做,我都站在你這邊。”

姜婉寧胸口一陣滾熱,良久未能言語。

就在陸尚準備說些什麽緩解氣氛時,卻聽姜婉寧忽然道:“夫君,我忽然覺得又有些餓了。”

“啊?”陸尚一呆,“可我們不是才吃過東西嗎?阿寧你才吃了兩碗素面啊!”

“我、我也不知道……就是仍想吃些東西。”姜婉寧臉上一紅,受不住陸尚震驚的目光,索性雙眼一閉,掩耳盜鈴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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